2013年10月21日 星期一

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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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一個難得晴朗的日子;端午節的前三天,我降生在西南部一個小山城的市立醫院。後來聽媽媽說:生我那時天還沒亮,但已聽見窗外傳來雞叫。我「呱!呱!」的哭得好大聲。──也許,我那時就已後悔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吧。

命運的安排,一個將要變亂的時代給我趕上,從此步上了一段「豐富多彩」的人生路。

溫馨的家裏,除了爸爸媽媽,還有兩個慈祥的祖母──老奶奶和祖父的「二房」吳奶奶。我上面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;我家大院裏還住着兩個姑姑,和一大幫表哥表姐。加上早年就跟隨老奶奶,從安徽帶來的管家老何及女傭周嫂。哦! 對了,還有一條大黃狗「來喜」呢。

轉眼,我已一歲多啦!在我能站起來,搖搖晃晃邁出人生第一步那天,大家都為我高興,連老何和周嫂也驚奇地叫道:
「小凱能站起來嘍!」
「小凱會走路啦!」

我自己也興奮得「咿咿!呀呀!」直跺腳地叫喚。

在我小的時候,老奶奶總愛同我講,我更小的趣事。但我自己也記得,每到大人們忙着包粽子那幾天,就快到我「長尾巴」了。老奶奶也總喜歡說,我是趕着出來吃她包的粽子的;吳奶奶也有個說法,說我揀了個好時間──抗戰就要勝利吶……。總之,我的出現,給全家增添了不少喜悅。可是不久又給大家帶來煩憂。眼看我一歲多啦,不但不會走路,連站也站不起,還不會說話呢!成天只知道「咿咿!呀呀!」,能不急人嗎?

大姐舒敏,長我五歲,是吃媽媽的奶長大,比我大四年的二姐舒婷,以及兩個大我兩歲,孿生的小姐姐舒蓉、小哥哥舒小雙,都是請奶媽餵大的。因生大姐姐後,媽媽再擠不出奶水。到了生下我時,父親決定不用奶媽,而用進口的奶粉餵養。戰爭快結束,物品供應日漸好起來,不擔心缺貨。兄弟姐妹,就我一個是用奶粉「灌」大──不會是奶粉,有甚麼問題吧?老奶奶燒香拜佛求菩薩;媽媽想盡辦法給我補充營養 ──「大豆排骨湯」使我印象深刻!吳奶奶滿口濃重的廣東口音,指住奶粉罐嘀咕道:
「呢的個洋貨,都唔知靠唔靠得住?……」

媽媽也曾埋怨和後悔當初為甚麽不給我僱奶媽!也許,我是天生的「晚熟」吧?不管怎樣,我終於站起來了,大家也鬆了口氣。我學走路的膽子越來越大,能慢慢地蹭蹬到屋外去。……花臺壁上的青苔、石板縫裏的螞蟻、桂花的香味;還有那瞥一眼都能叫人打噴嚏的天空 ……我的感覺和意識從此開始。哥哥和姐姐們在院子裏作遊戲,更使得我不知跌倒多少次;討厭的來喜老是乘機在我臉上大舔一番。

我還不能說話的原因很快讓醫生給找到:原來是舌頭下面被一片膜給連住了,就這麽一剪刀的小手術,從此打開了我的「話匣子」。哥哥和姐姐們還是照樣叫我「小啞巴 」,而我說的話只有他們才明白。記得最出名的是將「喝水」說成「火腿」,成了全家的笑料。雖然我像個傻小子,卻有着天生的好記性,父母疼我疼得不得了──也許,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用奶粉餵養的孩子吧?

在我快兩歲那年,媽媽又給我們添了個小弟弟,他是在響春雷時生下的,所以取名舒雷。那年內戰已打得很激烈,小雷弟又請奶媽餵了。算起來,我家前後請過四個奶媽。小時候,我們住的小山城還不時興用奶粉,僱奶媽很流行,城裏還有一條「奶媽街」呢!在那條既狹窄又潮濕的巷子裏,每天早上一段很短的時間,人頭湧湧非常熱鬧;有需要的人家都趕早來選奶質優良的「貨色」。這個奇特的市場,我曾跟隨老奶奶和周嫂來過一次,巷子裏,高高的牆根下站了一長排解開上衣鈕的婦女,個個都將奶水充漲的乳房顯露,方便僱主揀選。到處都可聽到婆婆媽媽專家似的言論:這個不行,奶頭太大容易嗆住,會傷肺;那邊的又太小,不易吸,傷中氣……說得頭頭是道。我也納悶,人身上怎麼會長能吃的東西?有些人家跑上無數次也沒挑出個結果。也難怪,當年老奶奶給小雙哥選的奶媽,一時走眼,餵了大半年才發現奶媽有哮喘病,為這事老奶奶一直耿耿於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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